我家的挪威洋人胯部上方長了顆疥子。個兒還不小,穿著褲子會摩擦到,他拿針挑破想早些好,雖說也作了消毒措施,但可能有褲子摩擦的緣故,創口居然變大,而且創口半徑達4公分,腫得又紅又硬,體溫一度升到38度多。想想也就是顆疥子,可能是上火了,我讓他喝點我煮的綠豆湯,可他說,那是喂鳥的玩意兒,不喝。
過了幾天,未見好轉,反而更嚴重,他便說得去看醫生,紅的部位越來越硬,很痛,走路都痛苦。可等這家伙花了六個多小時在網上支付帳單、下載軟件,出門時已是晚上12點。幸好有24小時開著的急診醫院。我想著出去看看病就回來了,什么也沒帶就跟他跑了出來。
午夜的醫院靜悄悄,接待處明顯已下班,簾子都放下來了。和值班人員說明狀況,她讓我們填好病人情況表,等一會兒。
等待中,洋人指指旁邊一間小屋,對我說:“這是我上次被他們關進去的地方”。話說去年年初,他來中國和我過春節。溫州的冬天陰冷,把他凍病了。兩個禮拜都在病痛中煎熬,每日高燒40度,去醫院看了病還是沒用。機票也沒法更改,只能上路了。到家后,他老爸開車領他來這家醫院看急診,護士領他化驗血時,他說了句:我剛從中國回來。一句話沒把在場的人嚇破膽!當時,中國正流行禽流感,加之早前有過SARS,而他高燒、咽喉痛、胸口發悶等癥狀和這些病況都很相似,醫生護士忙不迭逃了出去,不一會兒傳來鎖門聲,就這樣,他被鎖十幾分鐘。醫護人員再進來時,個個全副武裝,戴上了長手套和口罩,還給他也套上了大口罩,只露出兩只眼睛。
再說這晚我們在那等醫生,一等就是半小時,期間他被護士叫去放了點血,化驗用。終于姍姍來了一個挺有氣質的中年女醫生,跟我們握手——這是挪威人的獨特習俗,陌生人見面都握手互報名字并問好。再問病情,大致情況了解后,醫生讓他躺下檢查,只看一眼就馬上讓他起來,說得動手術割除才成,膿腫太大了。然后又向我抱歉地解釋:“對不起,我用了‘刀子’這個詞,聽著有點可怕,但沒辦法,這是實際情況。” 我忙說沒關系。她拿起電話就開始和郡城TONSBERG的醫院聯系了。
介紹一下背景——我們生活的地方和現在看病的這個小城都隸屬于挪威國西弗郡(“郡”相當于國內“省”的概念),每個城市的醫療狀況和規模以城市大小來區分,政府為節省開支,把小城醫院的一些功能都移到郡城TONSBERG去了,比如婦女每年例行的胸部體檢等需動用大設備的檢查,都得到郡城去做。像給他作手術也得去郡城,小城醫院不具備這種權限和設備。
郡城那邊聽了電話后,讓人馬上過去。醫生問我們怎么去?洋人說開車。醫生擔心這樣坐著會摩擦到的,便說,不行的話,就乘急救車去?我嚇了一跳:也太隆重了吧?忙說不用不用。離開前先埋單,急診費倒挺貴,280克朗。
上了車直奔郡城,到了已近兩點。到醫院呈上醫生寫的診斷書和建議書,又通知要等。好在等待區沙發、電視、報刊齊全。兩點半左右,護士來了,握手互報名字問好,帶我們隨她來到走廊,指著停放著的一輛病床推車,讓洋人躺上去。跟著進了一間小屋,發給他一個大紙袋,用放褲子襪子,還發給他一件藍色衣服。在這里,又少不了一番病情自我介紹,護士填寫情況表,然后給他做血壓和心電圖測試,量了體溫,居然有三十八度六。又通知我們等醫生來,不一會來了護士,抽了三小管血,走了。
洋人只待她一出去,馬上哼哼唧唧:“唉呀,原來我在發燒,體溫還這么高,都沒感覺到我已病得很嚴重了!可憐我還做了那么多家務啊……”他讓我拿相機記錄下他這“悲慘”的一刻,一會兒作鬼臉說自己不行了;一會兒拔下夾子說心電圖測試顯示成一條線了,他完蛋了……等他鬧夠了,醫生也來了。握手后,又是病情介紹。我真后悔自己出門前就沒在家里做好錄音,省得重復介紹不勝其煩。
醫生聽了,看了,然后說:“這樣的情況要做手術,把膿腫去掉后,刀口不縫合,讓它自然生長。這樣你得住院一天,回家后要每天去當地醫院檢查,一周左右就可以愈合了。” 然后,他說去通知做手術的醫生,又讓我們等著。等啊等,就在我們瀕臨絕望,以為被遺忘時——醫生出現了!